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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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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

這句話一出,梅斯維亞先被惡心到了。

但看著衛陵洲的表情陷入扭曲,他覺得不算虧。

那就還能忍忍。

衛陵洲深吸一口氣,勉強克制住把梅斯維亞毒死的沖動,真誠開口:“殉情就不必了,你要有個三長兩短,我一定帶上酒,天天祭拜你。”

梅斯維亞:“……”

那帶上的是酒嗎,香檳吧!

他連臉上的假笑都不想維持了,在心底計算王城系統恢覆的時間,琢磨出逃的路。

衛陵洲明顯也做好了決斷——他雖然厭惡受制於人,但也不是偏要找死的犟種。更何況等梅斯維亞給他解決了芯片的問題,他就不用在研究院了,星際那麽大,外面有得是能叫人享受生活的地方。

他苦中作樂地展望未來,迅速收拾好必備藥品,把實驗室裏的試劑銷毀了個幹凈。

兩個人都忙起來,不再互懟,陷入沈默,整個實驗室內的氛圍卻比之前還要針鋒相對。

憑心而論,衛陵洲是被自己坑了一把,不得不加入合作的。梅斯維亞只要能達成目的,他不太在乎做事的手段,自認不是什麽好人。然而坑衛陵洲,他不僅連一點小小的愧疚也沒有,甚至還覺得很爽。

唯一令他感到不妙的,就是接下來三天和這家夥的相處。那絕對不可能是什麽愉快的體驗。

他和衛陵洲同時停下手中的動作,都從對方的眼神裏讀懂了類似的信息,然後不約而同地瞥過頭去,表情掙紮。

——接下來七十二小時,怕是有得熬了。

與心理上的互斥相比,追兵和糟糕的天氣都沒那麽折磨人。

癱瘓半小時後,王城的系統恢覆了,但他們已經離開了王城的核心區,只在路上遇到過零散的追兵,被梅斯維亞幹脆利落地解決了。

與之相對的,是一直沒有被成功修覆的天氣控制系統,浮空王城中氣溫驟降。大雪紛紛揚揚,夜色之下,他們所經過的痕跡被埋得一幹二凈。

衛陵洲幾乎以為這也在梅斯維亞的計算之中了。

他轉過頭,借著雪地反射出的淡淡月光,卻看見了那人一身被血染紅的軍服。

用於晉封儀式的軍服把所有點數都加在了美觀性上,保暖極其一般,完全扛不住突如其來的風雪。梅斯維亞臉色因為失血而變得慘白,面頰卻被凍得發紅。

看起來怪慘的。

衛陵洲猶豫了一下,不情不願地解開自己的外套。

說實在的,他們的塑料交情完全沒到可以互幫互助的程度,看到對方落難,應該幸災樂禍才對。

但沒辦法,他和梅斯維亞這缺德家夥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,就離譜。

他目光太明顯,想忽略都不行。梅斯維亞側過頭,語氣不善:“你盯著我看幹什麽?”

……怕你被凍死。

衛陵洲心想,一開口卻是諷刺:“價值好幾個億的臉呢,我看兩眼,不至於收費吧。”

皇帝遇刺後一個小時,印著梅斯維亞面孔的通緝令就已經傳遍了星際。他們能現在還不被發現,多虧正逢難得一見的雪夜,視線很差,路上更是連一個人都沒有。

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順利離開。

王城自內而外分為幾層,權貴們住在核心區,富豪們在內城區。外城區靠近島嶼邊緣,很少經人打理,十分荒涼,住得普遍是想要來到王城逆天改命,卻又無計可施的普通人。

如果想下浮空島,必須在離岸區域乘坐飛梭或是星船。但此刻整個離岸區都被封鎖,一只蟲子都放不出去。以他們現在的狀態,沒有可能突破重圍,最好是在外城區藏身,直到離岸區出現疏漏。

梅斯維亞此時已經從準少將搖身一變,成了帝國頭號通緝犯,身上掛著有史以來最高的懸賞,別人做夢估計都想夢見他的臉——親歷了那場血腥晉封儀式的權貴們除外。

梅斯維亞:“……”

他被全星際通緝確實危險,如果想要搞到飛梭離開,不論是虹膜還是精神力驗證都是難關,但臉是最好辦的。

他凍得哆嗦,手顫抖了兩下,胡亂從臉上揭開那層面具。

他把面具疊起,想找地方收好,奈何衣服已經被血糊得不成樣子,沒地方裝東西。

梅斯維亞無語片刻,煩躁地把面具扔給衛陵洲。

“這張臉值兩個億,記得轉我。”

衛陵洲:“……”

“你楞著幹嘛,還不走?”梅斯維亞皺了下眉。

和用以示人的那張劍眉星目的端正面容不同,他五官深邃,眼型狀若桃花,眼角微微下垂,笑起來時瀲灩多情,還有點無辜。

偏偏他此刻毫無笑意,眉眼間距又離得近,透出的便是一種淩厲逼人的美感。

衛陵洲怔在原地。

風雪呼嘯而過,他忽然想起兩年前的賽場,想起太陽初升之際自己所見的鎏金雙瞳。

好像……是應該配這樣的一張臉。

——

風雪呼嘯不停,大半天過去,他們終於在外城區找到了合適的落腳點。

是座年久失修的老舊公寓樓,原有的居民已經全部搬出去了,如今還會住在裏面的只有無處落腳的流浪漢,來得快走得也快。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,就算帝國要來搜查,他們到時候也更容易藏身,最大的問題是不被其它人察覺異樣。

所幸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,整棟公寓樓安靜到了死寂的程度,他們選了一個視野好、方便跑路的空房間,十幾個小時的逃亡終於暫時告一段落。

公寓小得像鴿籠,一張床就占滿了整個臥室,客廳也只擺得下沙發和茶幾。

更要命的是,整棟樓裏幾乎沒有哪一間房的窗戶是完好的,冷風順著破損的玻璃往屋子裏灌。

但自己都和頭號通緝犯在一條船上了,住宿條件自然沒得挑。衛陵洲在房間裏看了一圈,確認了安全,稍稍放下心,剛想提芯片的事情,就聽見客廳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。

他飛奔出去,看見梅斯維亞整個人氣息微弱地倒在地上,身上傷口崩開,不斷往外滲著血。他的外套是黑色的,墊在對方身下,被血洇出更深的痕跡。

臥槽!衛陵洲暗罵一聲,蹲下身,拿手試試了梅斯維亞的體溫。

額頭滾燙得嚇人。

他們一路頂著風雪過來,傷口又只經過了簡單處理,這家夥大概早就燒起來了。可他竟然像個沒事人一樣,一直撐到現在?

簡直匪夷所思。

衛陵洲滿心震驚,卻一刻也不敢耽擱,直接把人抱了起來。

梅斯維亞滾燙的體溫隔著衣料傳到他的身上,衛陵洲恍然覺得自己也有點發燙。而且這家夥個高腿長的……竟然意外的輕。

不對,想這麽多幹什麽呢。

衛陵洲把梅斯維亞放在床上,心底生出一種很別扭的感覺。

他習慣性想喚出醫療系統,讓它匯報病人各項指征,然後才想起現下已經不是在醫學研究院,早在跑路的時候,為了防止被追蹤,他們就把一切能連上星網的東西扔了個徹底。

而眼下的這棟公寓裏,燈打不開,本來應該工作的供暖系統也和死了沒什麽區別。

天殺的,這樓裏完全沒有電!

衛陵洲翻箱倒櫃,才從角落裏找到幾支蠟燭,萬幸沒有受潮,還能點燃。

搖曳火光之下,梅斯維亞那張攝人心魄的面容因為高熱而染上一層薄紅,從臉頰一路蔓延到鎖骨之下。

衛陵洲很早就聽說過梅斯維亞的大名,從那時起就覺得自己跟他氣場不合,絕對沒有可能和平共處。等他們見面後果真如此,不僅在戰場上以精神力交手,不久前還在針鋒相對。

不論是新聞上還是私下裏,他從未見過這人脆弱到這種地步的時刻。

衛陵洲無比清晰地意識到,對方的命就在自己手裏。

他自認不是個胸襟寬廣的人,幾個小時前一度要殺了自己的家夥落到這種境地,本來應該高興才對。

但他不僅笑不出來,反而還罕見地緊張起來——是因為他們現在性命相系的緣故吧,衛陵洲想。

他深吸一口氣,止住了亂飛的思緒。

梅斯維亞能不能活下去、自己能不能活下去,全看現在了。

——

老舊公寓中,蠟燭已經快要燃盡。

衛陵洲收拾好手術現場,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,勉強找到東西,把窗戶上的破洞補了補。雖然冷風還是在往裏鉆,但比之前好了一點。

他還幸運地翻出了兩床被子,全蓋了在梅斯維亞身上。

這家夥傷勢重得驚人,衛陵洲根本想不通他是怎麽堅持到找好了藏身地才昏過去的。

哪怕到了現在,他的燒還是沒退,衛陵洲守了一夜,根本不敢懈怠。

毒已經解了,傷也處理了,這種情況下一個醫生能做的已經做到了極限,剩下的只能看傷員自己。

如果他再不好轉,或者沒有在芯片爆炸前蘇醒過來,他們兩個還得同歸於盡。

草,傳出去不會真被當成殉情了吧。

衛陵洲想了一下,便覺得一陣惡寒。

他煩躁地坐在床邊,給不省人事的家夥掖了掖被角,忍不住碎碎念。

“你最好有點良心,醒過來趕緊解決芯片。如果不是你,我現在還在研究院養尊處優呢。好吧,這麽說是有點誇大了,那種變態地方我也不是很想多待,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出來。”

“你知道毒都解了之後,不會出爾反爾,扔下我不管吧?當然,我只會說我解了一半,你要想活著,就需要我一直在場。嘖,不是很圓滿的謊話,能不能識破就看你了……”

但不論他念叨什麽,一路和他拌嘴的人都沒作出任何回應。

房間裏空蕩蕩的,一旦安靜下來,他就只能聽見彼此同步的心跳。

衛陵洲不喜歡這種安靜,嘆了口氣,繼續道:“一天前還信誓旦旦要帶我出去呢,男人的嘴,騙人的鬼……”

他說到一半,聲音忽然頓住。

——梅斯維亞手指微微動了一下,流連過衛陵洲的手掌,最後勾纏了一下他的小指。

那人或許醒了一下,燒得迷迷糊糊的,意識也不清明,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,執意要來拉勾承諾。

他的動作極輕,像片落下的羽毛,撓得衛陵洲掌心發癢。

連帶心跳,仿佛也因此漏跳了一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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